我是暴君的妃子。

他将我宠上了天，朝堂之事都要我来抓阄决定。

散尽国库，点燃烽火，都只为搏我一笑。

我以为他对我用情至深。

直到我听到他和朝臣密谋。

“我弑父杀兄本就根基不稳，朝中又有这么多人想要我性命，若不将这蠢货当靶子，如霜又怎能安全？”

原来我承受的祸国之名和刺杀，全是笑话。

既然如此，这妖妃谁爱当谁当！

“陛下慎重！您刚经历刺杀，贵妃为了救您受伤，沈如霜不过是受了些惊吓，您就别不顾安危出宫了。”

屋内传来是镇国将军秦瑾的声音。

我愣了一下，进门的动作也顺势停下。

“大胆！朕何时做事需要你来过问！”

“不将宋薇书塑造成朕的软肋，如霜怎能安全？”

“从五品的庶女，到万人之上的贵妃，朕对她够好了。”

皇帝刘淳声音低沉，却句句打在我心坎上。

我扶着门柱，一时间有些愣怔。

这么多年，刘淳所爱居然另有其人，而我不过是他竖在前朝后宫的一道靶子！

我捂着钝痛的伤口，回到寝殿。

中途看到刘淳大兴土木为我而建的摘星阁，只觉得十分的讽刺。

全天下无人不知，刘淳宠我至极，衣食住行皆奢靡无度。

为讨我欢心不惜散尽国库，甚至短短三年间增长赋税十多次。

三年来，我成了全天下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妇。

中毒五次，被刺杀几十余次，替他挡箭三次，身边的侍女都死了好几轮。

我都没有觉得害怕过。

为了他，我甘愿赴险。

我以为他对我用情至深，可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。

“爱妃刚刚去哪了？”

刘淳声音自我身后响起。

我双目通红，直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。

我曾无数次庆幸自己能成为刘淳的妃子，他温柔又热切，愿为我做任何事情。

可如今，他看向我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。

“爱妃怕什么？可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了？”

他勾起嘴角，显然已经看透了我强装的镇定。

我勉强挤出笑意，“我身上疼的睡不着，见你不在，我有些怕。”

自第一次被刺杀起，刘淳不在我身边，我便会怕的无法入睡。

他没有继续过问，指腹轻轻摩挲我脸颊。

一路轻抚至我的耳边，无比暧昧的捏了捏我的耳垂，而后在我肩上停下。

我脊背挺直，呼吸停了一瞬。

他将我身子拉近，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耳垂。

“明日朕要出宫一趟，你在宫里乖乖等我回来。”

刘淳声音低沉，听的我手指不自觉的拧在一起。

他作乱的大手不断下移。

我慌忙出声阻止，“陛下！伤口！”

他瞬间停下，眼神恢复清明，伸手将我外衣拽开。

雪白的纱布透出艳红。

刘淳牙关紧咬，“如此不爱重身体，你是要朕心疼死吗？”

万人之上的君王此时正小心翼翼的为我处理伤口，更换纱布。

眸中的心疼十分真切。

可我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话。

他明日离宫，是要去哪呢？

去看那个用我名声性命护着的心上人吗？

2

这一夜刘淳将我抱的很紧，但我却没有合过眼。

天还未亮，他便起身穿衣离宫。

他平日里处理政务的大殿离我寝宫不远。

我屏退下人，推开了门。

这座大殿中，摆放的均是和我有关的事物。

从我入宫时穿的宫装，到我封妃时佩戴的头面。

还有刘淳亲手为我绘制的画像，都整整齐齐的摆在架子上。

无论是谁瞧见，都会感慨他对我的爱意。

但我知道，他书案下有一处暗格，里面放着的东西并不属于我。

刘淳给了我足够的自由，我可以不顾宫规随意出入他的书房，在他书案上写字画画。

这暗格我也是偶然发现。

只是那时被他的宠爱蒙蔽，从未探究过这里面有什么东西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拉开那处暗格。

里面摆放的是满满的信件。

还有一道已经拟好的圣旨。

我拂去上面灰尘，将圣旨缓缓打开。

“吾妻沈如霜，贤良淑德，母仪典范，特册封为皇后，掌六宫之事......”

看笔迹，是刘淳刚刚继位时便已写下。

字里行间带着少年热忱和急切。

刘淳想要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人从来都不是我。

我忍住心间弥漫起的痛意，拿起一封信件拆开。

“淳哥哥，如霜不想在这别院呆着了，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除了那女人的娘家？快些将我接回去？”

“淳哥哥，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，你天天在宫里陪那女人演戏，我听着都不开心，能不能快些杀了她？”

“不过是些暗害的手段而已，我小心一点便是了，不会再让你担心了。”

“淳哥哥，你真给那女人下了绝子汤吗？你可不许骗我，不然我要生气的。”

“别院的宫女又在说你有多爱那女人了，我生气了，我要你再给她点苦头吃，不然就不会再给你寄信了。”

这封最近的信件，看的我浑身颤抖。

沈如霜在信中要刘淳废我一条胳膊！

看着手臂上缠满的绷带，我双腿一软，几乎是下意识的丢下了手里的信。

原来我这些年来受到的毒害刺杀，有不少都是来自于沈如霜的吃醋。

我捂住嘴，极力压抑呜咽声。

我第一次遭遇刺杀，是在清煌庙。

那时我刚刚有孕，刘淳大喜，立马带我去为腹中胎儿祈福。

他不过是离开了几息，刺客便闯入我休息的禅房。

我再有意识时，身下已经是一片血泊。

刘淳心疼的抱着我，发誓再也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。

也是那时，每每他不在我身边，我便会害怕，怕他只要一离开，我身边就会出现危险。

我失去了我第一个孩子，也是唯一一个。

刘淳根本就不会让我有孩子，所以这些刺杀是他安排的！

沈如霜容不下我，当然更不可能会让我生下刘淳的孩子。

伤口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，我却仿若未闻。

回到寝殿时，我早已冷汗淋漓。

这三年来我每次遇险，刘淳紧张后怕的样子我都记得。

他是真的怕我死了，次次舍命救我也做不得假。

因为我死了，危险便会落在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身上。

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努力回忆刚才那些信件里的细枝末节。

刘淳明面上为我掏空国库增收赋税，实际将那些财物全部以另外一种方式转移到了沈如霜手里。

这般暗度陈仓，他们到底要做什么？

3

我寝宫内的首饰头面，都是刘淳命宫里手艺最好的师傅打造的。

我的手在那些精致的饰品上停下，满脑子都是沈如霜信里的那些话。

“你今天送来的这些太俗气了，我不喜欢，你拿回去给宋薇书吧。”

“这衣服上的金线不够细致，给宋薇书吧。”

刘淳所谓精心准备的礼物，不过是沈如霜挑选下来不要的垃圾。

他素来不喜佩戴玉珏饰品，但在腰间却挂着一个绣工不佳的香囊。

连睡觉都不摘下。

我以为他喜欢带香囊，连夜赶工绣了不少精巧花样。

却从来没见他换上过。

原来他那宝贝香囊是沈如霜绣的。

沈如霜叫他日夜戴着，就如同她在他身边一样。

我无力的坐下，喉咙间挤出笑声，比哭还难听。

心口的血此刻逆流而上，搅的心跳都停了几拍。

我在刘淳眼里不过是沈如霜的挡箭牌，替死鬼。

整整三年，我被他骗了整整三年！

为了沈如霜的奢靡生活，我替她承受妖妃祸国的骂名，为她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多少回。

就连刘淳屠杀官员满门之事，都要扣到我头上。

现如今朝中上下，官民百姓，无一不盼着我死。

刘淳想要将权力彻底握在手中，到那时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沈如霜接回宫。

到那时我会怎样？

恐怕会被刘淳当做弃子处死，彻底成全这二人美名。

我睁大眼睛，稳了稳呼吸，吩咐婢女拿来纸笔。

既然如此，我怎能老老实实如他们的愿？

我将一封密函递给最信任的婢女，叫她务必以最快的速度交给我父亲。

夜还未深，刘淳急急赶了回来。

他披风都还未脱下，便迫不及待的将我拥入怀中。

“今天一天没看到你，想的朕饭都吃不下去了，你有没有想朕？”

温热的气息撒在我脖颈处。

换做以前，我定是开心的回拥住他。

可如今，我只是麻木的被他抱着。

一动都不敢动。

他身上还带着西域进贡的胭脂香味，那胭脂我只有一盒，宝贝的从来没用过。

或许他半个时辰前还在与心爱之人依依惜别，现在却能装出这副神情的样子，实在让人有些恶心。

“生气了？”

他调笑着，一把将我打横抱起，丝毫不顾及我胳膊上还有伤口。

我就像被他精心摆弄的玩物一般放在床上。

“朕不过离开一日，你就要闹脾气。”

他伸出手在我鼻尖轻刮，好看的唇角翘起。

“朕答应你，以后绝对不会再离开你这么久了。”

烛火灭尽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，我还是不争气的落下眼泪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便收到了父亲的回信。

还没来得及拆开，身后便响起刘淳冷冷的声音。

“谁的信？”

我呼吸一滞，手中的信差点没拿稳落在脚下。

看到他怀疑的目光，我勉强的勾起嘴角。

“我娘大概是太想我了，叫人给我送了信来，你舍不得放我出宫小住，还不让我跟我娘平日里书信来往吗？”

他盯着我看了一会，开口道，

“那薇书先看信，朕先去处理一些公务。”

刘淳出去后，我才快速将信拆开。

所幸父亲并没有怀疑我说的话，已经按照我计划安排好了。

将信件烧了个干净，休息一会后才放心的出了寝宫。

刘淳已处理完公务，走到了殿门口，见到我出来，大力的将我拉进他怀里。

我眼前盖下一片阴影，整个人连带着气息都被刘淳掠夺个干净。

他低下头，呼吸声粗重，带着些祈求之意，“薇书，别离开朕太久。”

耳边的呢喃声，此刻在我听来却是催命符。

我忙不迭的点头，眼泪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。

很快我就能彻底逃离他身边了！

再也不会被他利用，做他心爱之人的替死鬼！

刘淳身后的内官急急上前来，他才松开了我。

我大口呼吸着，如同离水的鱼。

刘淳听内官耳语几番，脸上挂了些慌乱，零碎的言语透过风声传入我耳朵。

“谁让她进宫的，简直是胡闹！”

他急急离开，连多余的眼神都未留给我一个。

4

他进了一处偏殿，我站在门外，透着门缝看向里面。

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子，此时正穿着一身内官衣裳，挂在他怀里不肯下来。

“谁叫你昨天不多陪陪我。”

刘淳将她牢牢抱着，生怕她从自己怀里摔下。

“我的小祖宗，你知不知道宫里有多危险，要是你出了什么事，我怎么办？”

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子有些刺眼。

我垂下眸子，只觉得心里空空的。

回到宫里，父亲安排的婢女已经早早等在殿中。

我换上一身宫女服饰，在她的指引下顺着密道离开皇宫。

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困住我三年的红砖金瓦，我抬手擦了擦泪，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。

我寝宫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。

刘淳收到消息时，才刚刚将沈如霜送回郊外别院中。

等到他赶回来，宫中上下早已跪倒一片。

“陛下！娘娘她薨逝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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