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敲锣打鼓地回到村里，开上了他买了两年也舍不得给爷爷看一眼的小轿车。

“爸，我来接你和小慧去城里住。”

爷爷提了好几年让我去城里的事儿父亲都没同意，如今倒是主动来接我们。

大妞儿摸着父亲的小轿车，眼里都是渴望。

我从小就很羡慕隔壁的大妞儿，她爸虽然老因为她考最后一名揍她，她妈总扯着她耳朵问她还敢不敢偷钱去买冰棍了。可我就是说不上来的羡慕。

大妞儿不止一次对我说，小慧我爸妈要是像你爸妈一样去城里打工就好了，这样我想干嘛就干嘛。

爷爷说爸妈是去城里赚钱，等买了大房子就会接我一起去住。

我等啊等，可只有过年他们才会回来几天。

后来爸妈终于买了大房子，我好高兴，但那年过年爸妈没有回来，因为妈妈生了个妹妹。

爷爷安慰我，我是做姐姐的了，以后多一个小妹妹会爱我。

等妹妹大一些了，爸爸妈妈带着她回来过年。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，她长的肥嘟嘟的好可爱。我把自己养的最肥的那只鸡杀了加菜。

冒着热气的鸡肉一上桌，爸妈就把两个大大的鸡腿都夹到了妹妹小小的碗里。

我咽着口水看着妹妹啃了两口就不肯吃的鸡腿，被爸妈一人一个吃了下去。

这顿饭从头到尾，他们都没看过我一眼。

比起爸妈回家，我突然更心疼那只鸡。

爸妈临走前，从不跟人红脸的爷爷，跟他们起了争执。

从那天起爷爷对我加倍的好。

原本我就是爷爷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。

从我记事起，他就跟在我后面，走累了就锤锤膝盖，不论何时我回头，他总是在那笑眯眯的看着我，“小慧哟，放心前头去玩，有爷爷后头护着你。”

到了夜里，他总爱给我讲些红军长征、人民解放军、雷锋的故事，哄我睡觉。

村里人总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女娃，以后说不定就被卖了换礼金。这时候，爷爷总会挨家挨户去那些嘴碎的人家，“俺家小慧是要考大学，做文化人的！可不敢再胡说什么卖不卖的。”

我最爱吃冬枣，爷爷将他珍视的菜园子特地开了一块地，给我种上了一棵枣树。

上辈子，父亲来接我们的那天，爷爷指着那颗枣树，“小慧啊，等放暑假回来，这枣子啊就都能吃了。到时候，爷爷给你做枣泥糕吃。”

这枣泥糕，爷爷没吃上，我也没吃上。

想到此处，既然那个狼窟迟早要去，有些事我也是时候告诉爷爷了。

我将爷爷拉进屋子，锁上门，把上辈子的那些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。

“爷爷，”我说完那些，双膝直直地跪下，泣不成声，“你，会不会也怪我上辈子把你的呼吸机拔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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