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闺中密友同时成亲。

她嫁与文官的弟弟。

我嫁与武将的哥哥。

兄弟俩为世家大族的双生子，我们金兰又成为妯娌。

成亲时憧憬的相濡以沫，完婚后却是同床异梦。

她那文官在瓦舍中吟诗作对，我的武将连日与女将厮混。

我们共同商量。

“和离！”

“我也离！”

书案上扔下一纸休夫书，我与姐妹便出了京城游玩，还有几位相貌英俊的镖师作陪。

可就在我们要畅游象姑馆时，却被自家官人逮了个正着。

武将怒眉睁目：“娘子这是要作何啊？”

1

这边我寻自家官人至那女将门前，却被女将嘲讽手无缚鸡之力。

她出言讥讽我与杜鸿朗如何不配，命我识趣些莫要打扰二人。

那边与我义结金兰的牟青旋眼见杜锐翰迈入瓦舍。

勾栏女子说她五大三粗，读不懂诗词歌赋。

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杜锐翰好不相配。

这二人不愧是双生子，成婚才不久就藏不住本性了。

哥哥杜鸿朗是武痴，不当值时便要与他的红颜知己探讨武艺。

弟弟杜锐翰钟情诗词，听闻瓦舍妓女有善吟诗者便夜夜前去。

京城人人都笑话我们姐妹二人遇人不淑。

更甚者谣传我们姐妹是仗着娘家世家大族的权势强嫁于杜家兄弟。

我宋昭懿出身名门，从小知书达理，岂能忍受这样的冤屈。

我的姐妹牟青旋名将之后，又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。

在杜府遇到同样处境的彼此。

我们二人商量了一番。

“和离！”

“我也离！”

2

这京城中传闻都沸沸扬扬传到我们耳朵里了。

这两兄弟全当听不见。

士可杀不可辱，我们姐妹二人是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的。

我大西繁荣富强，女子亦可休夫。

“天下好儿郎千千万，何苦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。”

我俩越骂越愤慨，当即决定写休书。

我大笔一挥，一篇大骂二人朝三暮四的休书一气呵成。

既已决定和离，我们不如同他们一样好好潇洒一回。

京城人人都认识我们姐妹，不如出城四处游玩一番。

我俩商量好后，先各自会院收拾包裹和金银细软。

深夜杜鸿朗回府，手中提着王福记家我最爱吃的桃花酥。

他身为武将不善言辞，每次惹恼我后都用糕点哄我。

今日之事固然惹我生气，可糕点无罪。

我吃着香甜的桃花酥，杜鸿朗还似往常那样为我擦去唇边的碎渣。

他的行为举止与往日一样。

我问他回府这样晚可是有事要忙？

他言语闪躲只敷衍我几句在操练新侍卫。

撒谎，我眼睁睁地看他入了那女将军的府宅。

这一夜，我第一次尝到辗转反侧的滋味。

3

我与杜鸿朗乃是世交。

他习武，我学文。

我们自幼便一同长大。

自小我便体弱多病，常常卧病在床。

与京城的那些世交小姐们来往甚少，每每出去游玩都格格不入。

只有杜鸿朗会带着他弟弟杜锐翰同我玩耍。

杜鸿朗从小便身强力壮，一天到晚闯祸不断。

不是爬墙便是上树，书只有我念给他才会听。

谁能想到年少时的那个莽撞鬼。

如今已经蜕变为能收为皇宫的武将龙神卫了呢。

我以为成亲之后，我们还会像从前那般快乐。

可那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

杜鸿朗的身边多了一位红颜知己，那位女将巾帼不让须眉。

有传言杜鸿朗对女将军一见倾心，早已乐不思蜀忘了我这个娘子。

我也曾问过他，女将军与他是何关系。

他只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。

我知杜鸿朗的品性不会越界，可这红颜知己也着实让我作呕。

原以为我们二人多年情谊，早已心意相通不分彼此。

可这中间却生生挤进了另一个人。

既然如此，我也不必纠缠了。

4

一天清晨。

我和牟姐姐一同去买要备的各类物件。

我们这趟游玩没有两三月是回不来的，可要将衣食住行都备好。

怎料却撞上了购买胭脂的妓女。

杜锐翰身居要职，也可进瓦舍赏乐。

瓦舍中女子虽为妓女却卖艺不卖身，可即便这样牟姐姐还是对他太过失望。

今日见到这妓女原想不理会。

这妓女追上来问：“杜二娘，那日回府不曾与杜少监吵架吧？”

这女子口中喊着杜锐翰的官称，对牟姐姐没有一点尊敬之味。

“杜二娘不会赏诗，不懂杜少监的风花雪月，每次他来我们听雨阁都会大醉一场呢。”

牟姐姐听到这个妓女不尊称她为夫人也就罢了。

她还明里暗里的讽刺牟姐姐让杜锐翰受苦才会跑到他们瓦舍。

牟姐姐将门之女脾气火爆，怎么能忍受被人这样嘲讽。

她马上就要挥掌打那妓女。

我哪能让她干这种落人口舌之事。

我抢先她一步，甩对面一耳光。

“小小妓女也敢在诰命夫人面前叫嚣，杜二娘岂是你能叫得？”

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她一个贱籍女子敢冒僭越之罪当街挑衅，必是背后有人撑腰。

不出我所料，杜锐翰就在商贩身后。

“大嫂你怎能当街打人？”他看都没看牟姐姐，看着妓女红肿的脸，对我生气。

“是她挑衅在先，你不许责怪昭懿。”牟姐姐为我说话。

“仗着名门权势你们就这样欺辱弱女子吗？”

杜锐翰送妓女去医馆，只留下一句“太失望”就要离去。

5

怎就失望了？

他杜锐翰迎娶牟青旋姐姐的第一天，就知道姐姐性子直。

何况今日之事，他不问清前因后果，上来就指责我们。

真是有辱他京城才子的名声。

牟姐姐的脾气上来了：“杜锐翰，你真是被猪油蒙了眼！”

“你不问清楚来龙去脉，上来就是我们的不是。谁才是你的娘子啊？”

“我牟青旋何时仗势欺人过？论失望我才是对你失望的那一个！”

牟姐姐拦住杜锐翰和妓女的去路，梗着脖子让他在自己和妓女之间做出选择。

杜锐翰不选，牟姐姐不让路。

“你简直不可理喻，哪家大家闺秀会和妓女争风吃醋？”

“我牟青旋今日就要吃一吃这个醋。”

杜锐翰见某姐姐毫不退让，便直接转身绕路。

“杜锐翰，你这个孬种。”

气的某姐姐在他身后大骂。

某姐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心中苦涩。

喃喃自语道：“杜锐翰你怎么变成今天这样了？”

6

若我与杜鸿朗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。

那某姐姐与杜锐翰就是一见钟情的天赐良缘。

牟姐姐本不是京城中人，她自小跟着祖母在江南水乡长大。

到她及笄之年才返回京城。

自幼习武生性自由的牟姐姐不愿嫁人。

趁着夜黑风高她翻墙逃跑，谁知砸到了一个傻小子。

傻小子得知牟姐姐不愿嫁人，还协助她逃跑。

还没逃出城外就被牟将军逮回来。

牟将军一看协助自己女儿逃婚的正是她的未婚夫啊。

那傻小子就是杜锐翰，牟姐姐的未婚夫也是他。

杜锐翰讲从未见过这样英姿飒爽的人，牟姐姐也说没见过这么傻的人。

一见钟情的俩人就这样顺利成婚了。

没想到故事中那个傻小子如今也学会了朝三暮四。

真是负心多是读书人啊。

7

杜锐翰对妓女的偏袒更加深我们和离的决心。

我们回到杜宅。

女将军这位不速之客早已在客房等候。

“卑职见过杜夫人，昨夜杜将军将他的长枪忘在我的宅院。今日特来奉还。”

女将军手中握着的是杜鸿朗最喜爱的一把长枪。

这枪上的红绳还是我亲手缠上去的。

“杜夫人我见到书房上的休书了，您的字真是飘逸。尤其是上面引用的诗文我甚是喜欢。”

她竟然还敢进杜鸿朗的书房。

他的那些属下们拦都不拦。

看来这杜夫人真是要易主了。

我身旁的牟姐姐对这上门挑衅的女将军比我还气。

牟姐姐怒骂道：“你可是将门之女，做这种龌龊事不觉得有愧先祖吗？”

女将军却答，我只是先她一步认识了杜鸿朗。

言外之意是，她若比我先认识杜鸿朗，今日她就是杜夫人了。

”那便送与将军吧，我大西好男儿多得是，我不差杜鸿朗这一个。倒是将军别把破烂当成宝，浪费大好年华才是啊。“

我挥手送客。

8

我问院中的侍卫们。

女将军这样在杜府中随心所欲，可是杜鸿朗授意的？

见我面色不悦，他们都低头不敢说话。

我心中的怒火此刻更是熊熊燃烧。

我一把将刚才女将军喝过的茶壶扔到地上。

茶壶被摔得粉碎。

“都给我说话！”

这时才有侍卫说，女将军的身上带有杜鸿朗的令牌。

他们不得不从。

我哈哈大笑，令牌这样重要的东西，他居然都给了女将军。

杜鸿朗的心中是彻底没有我了。

支走侍卫们，我趴在牟姐姐怀中哭泣。

一会后我们整理好心情。

将刚刚所买的物件全部搬进家中。

出行要用的各类物件准备妥当了。

府中的大管家也问过我们为何收拾行囊。

我们只用出城散心糊弄过去了。

休书已经写好，娘家那里也已经派贴身丫鬟告知。

我和牟姐姐各自将休书签字画押，稳稳当当地放在二人的文房书案上。

休书上清清楚楚地写“闻君有两意，故来相决绝”。

我和牟姐姐将各自的衣物、首饰和嫁妆收箱。

用马车一箱箱拉回娘家，我俩的物件一件都不会留给杜府。

属于那兄弟二人的东西，我和牟姐姐也分文不会取。

我特意吩咐院中的丫鬟用府中其他琐事缠住大管家。

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，我和牟姐姐早就驾着马车到了城外。

牟姐姐回到京城不久，我们便义结金兰。

一是我们性情相近，都不喜欢繁文缛节那套。

二是家境相仿，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族。

我开封宋氏更是人才辈出，家中男丁兴盛，十几年来才有我这么一个独女。

父母与三个亲哥哥各种堂哥都对我宠爱有佳。

京城的流言蜚语最开始也是三哥告诉我的，三哥怒气冲冲想要揍杜鸿朗一顿。

今日听到我要同杜鸿朗和离，他拍手叫好。

他还大手一挥，为我和牟姐姐的出游送了三四个相貌英俊的镖师。

“妹妹放心出去游玩，玩够了再回家，姓杜的那两个我替你拦着。”

“和离都是便宜他了，应该上告官家休了他们的官。”

休官纯属天方夜谭，但是镖师同游深得我心。

9

有大哥给的豪华马车，二哥给的通关文牒，三哥给的保镖。

我们这一路可谓是顺顺利利，舒坦极了。

路途上一位镖师为我们驾车，一位镖师为我生火做饭，还有人揉肩捶腿。

我总算理解为何男人都喜欢去那勾栏瓦舍寻欢作乐了。

被这些美男子环绕着，真是天下一等一的享受。

我原以为镖师都是像杜鸿朗那样的习武粗人不会说话。

哪知这几位镖师不但武艺高强还能说会道。

将他们多年来护镖路上的奇闻异事如数家珍地讲与我和牟姐姐听。

绘声绘色，精彩极了。

我爱听书，他们便轮换着人给我讲故事。

牟姐姐爱切磋武艺，他们便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。

牟姐姐同我讲，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与人切磋了。

因他们见多识广，各地风土人情都略知一二。

更是让我们此次旅途增添了许多见闻。

让我们姐妹心中的火气消散不少。

10

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是扬州。

每次路过一处州府，我和牟姐姐都要逛逛城中的集市。

来到了渡江府，先去当地最好的客栈安顿好马车和行囊。

中午品尝特色美食，下午在游览一下当地的特色建筑。

晚上再到繁华的夜市中购买各种珍宝。

我和牟姐姐可不敢小瞧这些摊主。

他们手中真的有一些我们在京城都未曾见过的奇珍异宝。

结束一日的游玩回到客栈，就收到了三哥的来信。

“昭懿妹妹放心游玩，三哥已将杜小人恶行告知父母。前日他来家中寻人，被我乱棍逐出。勿念。”

牟姐姐家中的来信内容也大差不差。

杜鸿朗和杜锐翰真是活该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？

让他们去找吧，我和牟姐姐可不会回心转意。

11

渡江府甚是好玩。

我和牟姐姐打算多在这里停留几日。

一晚我们又带着镖师走在集市之中。

我们一行人气质出众，哪怕身着布衣，摊主们也知道我们定是富贵人家。

一家卖布匹的小摊主就盯上了我和牟姐姐。

“姑娘，来看看我家的布匹吧。都是京城最好的料子。”

京城最好的料子，我打眼过去看并未瞧见有我眼熟的布料。

这应当是骗子想将我俩当冤大头了。

我顺着摊主的吆喝声，走到他的小摊前。

伸手摸了摸布匹的材质。

材质粗糙，哪怕是京城中最差的铺子也不会卖。

这摊主敢以次充好。

看我如何揭穿他。

“老板，你这布匹什么名字啊？从京城哪家布坊进货的啊？”

我装作颇感兴趣。

老板见我有兴趣，立马说是云锦丝绸。

他却不肯告诉我是哪家布坊进货，说什么怕同行竞争。

“你不说那我也不买了。”

我们假装离开。

摊主立刻挽留我们，他说这些布匹都是他亲自从京城千里迢迢带回来的。

看我等得不耐烦了，他才说来自浣花坊。

这可真是巧了，我堂嫂家中正是京城第一大布坊的店主。

我从小耳濡目染，也随嫂嫂将京城内的大小布坊逛遍。

我确定没有一家布坊叫浣花坊。

我冷哼一声：”浣花坊？老板你确定吗？“

那摊主见我不信，就要驱赶我们。

我厉声质问他，可知大西律法严禁售卖假货，违者入狱两年。

我的声音吸引来了围观群众。

摊主大声嚎叫：“你有什么证据？你就是诚心捣乱，我不卖了总成了吧！”

摊主想收起布匹逃跑，镖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。

我拿起摊主口中所谓的云锦丝绸。

“云锦丝绸是京城富人最受追捧的布匹，千金难求。”

我将丝绸上的细节展示给围观百姓看。

“原因就在于云锦丝绸上的图案全部由掺了黄金的金丝缝制，因而散发着光泽。”

“并且老板口口声声称这些布料来自名为浣花坊的布坊，可京城并没有这家布坊。”

众人都发出惊呼。

摊主还在狡辩，他梗着脖子问，你说不是就不是了？你说没有就没有了？

狗急跳墙的摊主还鼓动百姓报官抓我。

我微微一笑，拿出袖口中的手帕，高高举起。

“诸位请看，这才是真正的云锦丝绸。”

黑夜中我的手帕在灯火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。

比那粗糙的劣质品美上百倍。

孰真孰假，此刻不言而喻。

12

摊主还想趁着众人看呆的时候跑路。

被镖师一把薅住脖领，我们一行人将他押至官署。

周围百姓的叫好声听得我脸红。

带着牟姐姐就逃到了一处热闹的街道。

一个镖师走在身侧，对我说：“刚才宋小姐好眼力，有理有据让那奸商无处可逃。”

“刚才妹妹好像狄公在世，真叫人佩服。”

牟姐姐怎么也打趣我。

“大家言重了，我不过是运气好，恰巧买过云锦丝绸罢了。”

牟姐姐还不放过我：“别谦虚了昭懿，我也有云锦丝绸我怎么就不会说这些呢？”

下一秒我们却停住脚步。

13

突然所有人面色严肃。

牟姐姐在我耳边悄声说，我们被跟踪了。

镖师安慰我们不要慌张，先四处闲逛不要被人发现。

我其实是不怕的，这四位镖师都武艺高强。

牟姐姐与他们相比更是毫不逊色。

我更想知道跟踪我们的是何人，有何目的？

我们故意走到一处死胡同。

那群贼人果然现身堵住我们的出路。

牟姐姐拔剑挡在我身前：“你们是何人，为何跟踪我们？”

那群蒙面贼人约有十几人。

他们将我们团团围住。

“哪那么多废话，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。”

蒙面贼人一心想杀死我们。

镖师们拔刀正面迎战他们。

牟姐姐则守护在我身边，杀退那些想对我下手的蒙面贼人。

不愧是走南闯北的镖师们，手法老道不下杀手也能轻松制服毛贼。

镖师们将蒙面贼人们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捆绑在一起。

我走上前摘下他们的蒙面。

都是一张张普通百姓的脸。

太好了，我心中松了一口气。

他们不是杜鸿朗派来杀害我们的，真是太好了。

“你们为何要杀害我们？只要你们说出是何人指使，我就可以不报官，当做此事从未发生。”

“我若报官，杀人未遂可是要上最重的刑罚。你们可要想好。”

我们一行人初到渡江府，人生地不熟的。

除了杜鸿朗谁还会想害我们呢？

“我们是被雇来的！